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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欧】无关紧要的事(四)

*竹马竹马梗,HE,中长,有私设

*现欧六年级啦(虽然私心很想一直写小团子状态来着)~这是以欧阳家为主的一章。刚好写到这里,他们性格和家庭的第一个部分算是按计划铺设完了。

*(一) (二) (三) 

*个人现欧文汇总

 

2008年9月

转个弯便又是下坡了。车速骤然加快,风扑过来驱散了倦意,高述握着车闸的手加了点力道,欧阳则一如往常松开了车把,将双手平举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

“欧阳!”少年的声音渐渐褪去了童稚时期的软糯,多了几分清亮,“你稍微扶一下车把。这两天在施工,路不太平整。”

“放心吧~”欧阳单手扶把,扭头冲他笑了笑。

高述还没来得及回以笑容或者无奈的叹气,便被路旁蹿出的流浪狗吓得瞪大了眼睛:“你小心前面——”

回应他的是自行车侧翻的响声。

    

“‘林老师,我上学路上差点撞到流浪狗不小心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英语卷子从书包里掉出来被风刮走了,单词本被那只狗叼走了所以今天这两项作业都没办法交。’”欧阳连珠炮般地说完一大长串没有任何声调起伏的话,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老高你觉得她听完之后,是会罚我站一整天呢,还是抄五十遍单词表呢……”

高述垂眼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你先贴一下胳膊上的伤口,我再想想别的说法……”

“老高你是机器猫吗竟然会随身带着创可贴?”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竟被笑意取代,“欸这个异次元口袋里会不会还装着时光机啊,要不我们穿回去改变一下历史?”

“一直装着备用,没想到能派上用场——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欧阳你是真不着急啊……”

欧阳耸耸肩:“现在着急也没用了啊……我又不能跑回去抓住那只狗让它给我作证……话说刚才我要是能从它嘴里抢救出半个单词本是不是就不那么像编故事了啊……”

五年时间的确改变了很多零碎的小事,比如欧阳渐渐开始叫高述“老高”——半只脚踏进青春期的男孩子们好像都喜欢对同伴用这样熟稔又有点江湖气的叫法;但也有很多东西像是河床上牢牢嵌着的岩石一样经久未变——高述看着欧阳下意识蹂躏着车铃的左手,想起这家伙似乎一直越是紧张反而越是多言。

“……你不觉得我作证至少比狗要可靠吗。”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是种自我贬低,赶在欧阳嘲笑自己之前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要不干脆就说作业在路上掉了找不到了。我再和林老师讲我们昨天一起在教室里写完了才走的就好。”

“有道理……”欧阳点点头,“这样估计只用站两节课了,那就这么说吧~”

高述仍旧不太满意,皱眉想了一会儿:“或者……说我们打了一架……我一气之下把你的作业本撕了?这样你胳膊上的淤青和擦伤也好解释。”

欧阳瞪眼看着他,非常怀疑他用这样的脑袋是怎么考出全国小学生英语竞赛一等奖的:“你觉得编个咱俩大清早打架还翻书包撕本子的理由……很容易吗?”

高述自己想想也觉得可笑,只是低声咕哝道:“这样说不定可以两个人一起只站一节课了呢。”

 

可惜事情比他们想象的任何一种情形都还要麻烦一点。恰巧李强为首的几个孩子和校外人员打架的事情被通报批评,一个学期的“德育班级”与“优秀班主任”通通泡汤,林老师正忙得焦头烂额,两人想好的所有说辞都改变不了撞枪口的结果。

课间,高述探身从欧阳的桌子上拿走十张作业纸:“我帮你抄一半,放学前肯定能写完——不对,接下来是品德课,把这节课也用上的话我们估计午饭前就能完成。”

欧阳点点头,心不在焉的样子。

高述自知没有逗人开心的天分,只能勉强用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幸好林老师自从三年级被同学家长举报了以后就不再用格尺了啊……我们运气还是蛮好的……”

他看着欧阳骤然变白的脸色掐断了话头,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她不会……还要打电话通知家长吧?”

“逃不掉的。”欧阳低声说,“其实早就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反正习惯了。”

“我晚上陪你回家解释一下。”

“不用。”

“我说真的。”

“……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陡然拔高的声音惹得周围人惊诧地望过来,高述放缓了语气:“你就信我一次。”

 

放学路上两个人都异常沉默。快到家的时候欧阳停下来推着车子走,高述便也随他一起极为缓慢地行进着。

“老高你还是回去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打几下就算翻篇了。”

高述摇摇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又见欧阳将掌心朝上对他说:“小时候还会觉得疼,现在都被打皮实啦,你看这一块儿,皮糙肉厚的。”

欧阳一直是骨骼纤细的类型,如今摊着又白又瘦的手掌对人说自己“皮糙肉厚”,完全没有说服力。

“今天也算是我的错吧……非得在下坡的时候和你讲话,要不你也不至于来不及刹车。我试着和阿姨说说,多个人作证总归能不那么像骗人。”

他还是不明白。

欧阳心下叹了一口气,磨磨蹭蹭地开始锁车开门。放任钥匙和锁眼窸窸窣窣地争执了一番才终于推开门,“吱呀”声在过分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听起来竟有几分残忍的意味。

刚探进半个身体,欧阳便忙不迭地开口:“妈,我回来了,这是我同学高述,之前和你说——”

“林老师和我打过电话了。英语作业是怎么回事?”

高述接过话茬:“阿姨好,我是高述,今天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

“不好意思啊小高同学,你先回家吧,这儿没你事,阿姨问欧阳就行了。”

高述站在门口,风从门缝溜进来划过沾了汗的脖颈,他看见欧阳把多拿的那双拖鞋放了回去,自己换好鞋走到母亲面前。

高述没有动。不退后也不上前,翻来覆去练习过四五遍的说辞哽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只是和衣架一起立在阴影里。

“长本事了?这两天我和你爸都忙,上次你小测粗心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管,现在就连作业也不做了?”女人手里拿着的是林老师曾经很爱用的那类尺子,“你把手伸出来!”

欧阳极快得回头瞥了高述一眼,从耳根到脸颊统统染上红色,左胳膊半抬不抬得和母亲僵持着,右手攥拳垂在身侧微微发抖。

高述知道自己应该快点关门离开,不要让欧阳陷入更为窘困的境地;又想要没眼色地上前去打断这一切,不在乎欧阳的妈妈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教养。

最终逼迫他作出决定的,是欧阳终于将左手彻底抬起展平,任人鱼肉的样子。

他不该这样。

高述习惯了顺从父母的意思,可他觉得欧阳不应该这样。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希望他们不一样。

运动鞋“哒哒”地踏过光洁的地板,高述迎着欧阳母亲惊诧的目光伸手覆住欧阳的左手:“阿姨麻烦您先听我说完。我昨天和欧阳一起写完英语作业才回的家,今早他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了,卷子被风刮走了,作业本被流浪狗叼走了,听起来很可笑但我绝对没有说谎……不信您可……”

手被欧阳用力甩开,高述没有防备,向后退了半步。欧阳把手掌重新摊开在母亲面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反正你不会信的,直接打吧。”

他在哭。

欧阳已经很久没有在挨打的时候流过眼泪了,成长过程里他渐渐明白落泪是比任何惩罚都还要耻辱的事情,可是今天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他不知道究竟是事情的哪一环出了问题,突然就得以最为狼狈的样子示人。母亲与高述,他最信任的两个人正在用各自的“好心”迫使自己拿出所有软弱供人嘲笑。同时被无力感与耻辱感缠束着无法正常呼吸,他甚至开始对高述有了一丝怨恨——你为什么不回家呢?我挨不挨打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非得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吗?

母亲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提高了音量:“我说过多少次了?把眼泪收回去!在同学面前也不嫌丢人!”

这是极限了。他不可能让眼泪全部倒流回眼底,忍住丢人的呜咽声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了。

到极限了。他不可能再继续站在这里。

生平第一次,欧阳抬手夺走母亲手中的木尺,动作快得令身旁的两个人都没能做出反应。他想将这个烫手的东西狠狠撅断却未能如愿,只能用力把它掷向地面,转身跑下楼,把母亲的大喊与高述的脚步声都远远甩在门后。

骑上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比茫然,不知道想去哪里不知道想做什么,直到夜风吹过脸颊泪痕带来了凉意,才发现自己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

算了。

欧阳没有抬手的意思,好像不擦眼泪就可以伪装成不知道自己刚才非常懦弱地哭过。

 

高述飞速地骑着自行车,无视了三个红灯却又在看到欧阳背影的那一刻减缓了速度。没有开口叫他,只是隔着几米远随他一起骑着。

果然还是多事了。

他自我嫌恶着,在脑海里将事件统统重演一遍却又找不出另一种答案。

恐怕反复再多次,他还是只能这样做。

无法坐视不管,偏偏又没本事改变结局。

多少还是因为他先入为主地以自己家里的情况做底本妄加猜测,才让事情落到了更糟糕的地步。

说起来,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五年多,他们俩却都没有和对方好好讲过自己家里的事情,现下他手里握着的只是拼凑不出完整样貌的碎片。

他想起欧阳一直不习惯用尺子,却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是为什么。

高述想听欧阳完完整整地告诉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却又害怕欧阳根本不再想和自己说话。

正胡思乱想着,几步之外的人突然刹车,跳下来转头看他,高述堪堪扶稳车把手没有摔下来。

“你别一直跟着我了,今天的事情不怪你。”

“……对不起。”

“我都说了这和你没关系!”

少年竭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惜眼尾泛红声音也不稳,让高述更觉得愧疚。

“……是我自以为是了。没听你的话以为可以帮你解释清楚,反倒添了乱。”

欧阳有点意外,愣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真不怪你。我只是觉得自己丢人……何况我爸妈和你爸妈不一样,从来不听我说什么。”

“我爸妈也没怎么听过。”

说完两人俱是一愣。

高述继续说道:“这不重要……我想听你说说你们家的事情……嗯你不想说也不用勉强……我的意思是……”短短的一段话却好像怎么也组织不好,颠来倒去地说了三四遍,高述懊恼得想咬自己的舌头:“总之都看你。”

欧阳没作声,锁了自行车在路肩坐下,高述便也低头锁车。

“反正现在也不想回家……但这点破事两句话就说完了吧……无非是想把我按模型那样塑造,每门课多少分学什么才艺假期做什么都是定好的,做错事了就打一顿呗,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道理都是通的。”

说完他抬头看了高述一眼,对方显然是觉得地上太脏只能倚着自行车站着:“好像没听你说过你爸妈打你的事情……”

“我们家比较惯用冷暴力吧……”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准确,补充道:“不过我爸也没多少时间管我,最多讽刺我几句。我妈每次把她认为该讲的道理说完也就算了,只要事情的结果和他们想的一样,他们就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对的,而我也把该改的都改了。”

随后两人俱是无言,只盯着来来往往的车灯汇成河流。

良久,欧阳低声说:“我是真不想去一中……我妈肯定得把我塞进她们班里……简直是噩梦……”

高述没有接话。

“老高,你想去哪儿?”

“我觉得都差不多吧……就算是一中也无所谓。”

欧阳叹了一口气。

“你说,我们得长多大,他们才不会再管我们了呢?”

高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欧阳,我好像想通了一件事情。”

“怎么了?”

“不想吃胡萝卜和青菜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但至少得等到能自己做饭了才行。”

欧阳反应了一会儿,笑起来:“我不这样想。不管是谁做饭,我现在都想把青菜从碗里挑出来。”

我知道啊,高述看着他。

你和我是不一样的,这样真好。

于是他也弯起嘴角:“那就交换吧,以后你帮我吃胡萝卜,我帮你吃青菜好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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